每到暮春前夕,便會聽聞一場梨花的盛開。一場花事,因了時境的需要而變得隆重和熱鬧,只是不知花兒是否愿意?而我,既然不愿擇喧境看花,那就只能錯過光陰里的花期,只待來年又一春。
當(dāng)遠山的炊煙又燃起在潔白的梨花林,我知道,我思念的眼眸,最終等待的,終將是這一場無暇潔白的花影。晨光、潭水、梨花、村舍,沿著蜿蜒向上的路。路的盡頭,似乎隱藏著一個關(guān)于梨花的寓言,里面有唐詩與宋詞的風(fēng)雅,有古老童話的純真,還有那《桃花源記》里的悠然。
晨光里的梨花,輕靈纖細,一朵朵,一瓣瓣,全然綻放,新綠的葉子爬上了枝頭,舒卷之間依依襯托著婉若清揚的花兒,有道是“柳色黃金嫩,梨花白雪香”。有朋友曾經(jīng)說過,賞梨花要在葉芽還未長時,那才是梨花的盛唐之期,而如今新芽已抽,那莫不是已到了晚唐?好在這樣的晚唐花期,我卻更尤喜,因這綠白之間,更添了一種新意和煥發(fā),春的氣息也因此更為濃烈。
春日里的晨光朦朧而又瀲艷,當(dāng)它們溫柔地掠過群山,灑向山谷,方圓幾十里的整個山谷仿佛如雪漫覆,如羽輕浮,白茫茫一片有如置身十里雪原。我想,如若此刻山谷是寂靜無聲的,塵世間的一切繁雜之事,理應(yīng)是可以拋卻。
然而,有花開的地方一定是少不了人跡的涌動,即便這是一些素雅的花。當(dāng)花海的源頭人聲漸起,我知道這里即將成為另一幅春日梨園盛景,而我,卻只想沿著梨花樹下的曲徑小路,去到梨花深處,擇一盤虬臥龍的老梨樁,就著滿地清新的苜蓿紫花坐下,看一朵白云飄過花海,聽一陣小春風(fēng)穿過梨林,抑或遠眺高低梨疇,遙想梨子掛枝時,農(nóng)人采摘之景。
突然想起一首禪詩,“門外仙莊近翠岑,杖藜時得去幽尋。牛羊數(shù)點煙云遠,雞犬一聲桑拓深。高下閑田如布局,東西流水若鳴琴。更聽野老談農(nóng)事,忘卻人間萬種心”。想來是心之向往,沿著盤桓而上的山路尋覓,果不其然,在密密砸砸的梨花山頂,偶遇一茅舍人家,籬笆田園,綠蔭桃枝,雞犬相聞間,女主人放養(yǎng)的雞正在山坡上撿食飄落的花瓣,男主人則在屋前閑淡地抽著旱煙,與之閑聊,方知全家種植周圍幾十畝梨地,幾年辛勞下來,梨園收入已讓小日子富余安康,老人于是搬至梨地,平素修枝施耕,養(yǎng)雞護園,至掛果時節(jié),喜悅采摘,惠澤安妥。
桑麻田埂,茅屋小院。原來梨花深處樸素的小農(nóng)舍,與《桃花源記》里的恬逸與煙火并無兩樣,只是對于你我世俗之人,如若能褪去人世所有的瑰麗,在一舍一田園中安守平靜簡單的幸福,卻已是奢望。
下山的時候,梨花已然在飄落,斜陽停駐在來時經(jīng)過的潭水之上,美而靜謐。此刻,真想臨湖而坐,觀日影飛去,看湖中一剪梨花倒影逐漸模糊。
梨花終究要零落,我也終將要離去。有時想想,人生其實也沒有什么特別迫切的事情,停下來,緩緩地看一場湖光山色由濃變淡,又由淡變濃,緩緩地聽聞一場梨花由寂靜到喧囂,又由喧囂到寂靜,身處塵世的我們,亦可以如同身后那一朵朵清素的花兒,把日子過得清明簡淡,舒緩不驚。(作者單位:云南電網(wǎng)大理巍山供電局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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